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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家训扬新风之107 |万户镇大屋洪村:明月照今古(二)

©原创 2019-10-16 15:47 文/图 汪国山  阅读:6105 

都昌县万户镇新屋村委会大屋洪村革命烈士洪钟,1949年9月在和合被“反共救国团”杀害(“传家训扬新风之一百”有详述)。洪钟的儿子洪国华2019年已是94岁高龄,老人精神矍铄,对九十余载沧桑岁月记忆犹新。洪国华老人览时代风云,经历独特,他的跌宕的人生命运,连着家史村史,也成为时代大潮中的浪花簇簇。

洪钟烈士像

景德镇求学被抓了“壮丁”

洪国华出生于1926年,他的身份证标示是1928年出生,老人说那是当年补身份证时工作人员的笔误,以至政府颁给他的离休证也将出生年月填成了1928年。原始宗谱记载就是1926年出生,前几年满堂子孙为他做九旬大寿,也是以1926年来论的。

洪国华离休证

  洪国华的家境说不上殷实,父亲洪钟本身就是个读书人,曾就读于南昌豫章中学、上海英华大学,1926年3月经向法宜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洪钟生育一女一子,女儿洪丙珠比弟弟洪国华大三岁,2017年以95岁高龄谢世。作为隆誉的“大先生”洪钟,决意要让独生子洪国华饱读诗书,历练人生。洪国华7岁开始在大屋村、刘仲村、东岸咀村的私塾和“保学”启蒙,一直读到16岁。从“人之初”“天地玄黄”至“四书五经”,辗转求学达9年。抗日战争时期的1943年,他在村上做着教“篱笆学”的先生,印象特别深的是,学堂前的彭家嘴汊日本侵略军的流艇在鄱阳湖上游弋。做了小先生的洪国华常被学生“爬管”找茬,他觉得自己在知识上离为人师还欠火候,便向父亲提出还要继续读书。父亲修书一封给在景德镇做着国民党文教科长的早年共产党的朋友刘益燕,介绍儿子入了景德镇天宇中学就读。乱世已是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洪国华的人生轨迹在景德镇求学时生变。

  洪国华当时租住在学校附近的陈家弄,入学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景德镇市的一个保长带着国民党的警察以突击查户口为名,将洪国华以逃逸的壮丁的身份,连夜带往景德镇百花洲的关帝庙,与被抓的平民一起关在暗房里。三天后,转往国民党驻景德镇的师管区,站岗的是穿着军装的士兵。一个星期后,100余人被转押到乐平县城的一所学校。途中为防这拨人逃跑,国民党10多个士兵将一根长绳将被抓人员的一只手相系连,启程时连向天上放了数枪,说是逃跑的下场就是枪毙。

  洪国华当时有两个叔叔在景德镇生活,二叔洪海得住陈家弄附近做着瓷器生意,小叔洪熹在景德镇信托公司谋得差事。二叔几天后才得知侄子洪国华被以逃跑的壮丁身份带走了,他赶忙写信到都昌九都家中的哥嫂,告诉侄儿被抓不知去向一事。洪钟患有严重的肺结核,自己没体力亲赴景德镇救子,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弟弟不惜代价救人,并凑了200块大洋托人送到小弟手上。洪熹多方求寻,才知洪国华人已被押往了乐平县。他匆忙赶到乐平,又找熟人关系,在关押的学校见到了洪国华。几经疏通关系面谒到了国民党的一个姓劲的连长,反复申明侄子洪国华确是学生身份,绝不是逃跑的壮丁。劲连长也不含糊,明示人可放,但要1000块大洋保释。洪熹递上身上所带的200块银元,说等三天,他现在就回景德镇筹借,三天后交钱取人,劲连长满口应允。劲连长尽管有贪图1000块大洋之心,但上峰命令难违,第二天凌晨,这被抓的100余人又被转押到上饶,自此,家里人对洪国华的生死再也无了音信。

景德镇瓷坯

国民党军营里的抗战掠影

  洪国华随了一百多号被抓的人,离开乐平,一个星期后步行到了上饶市的河口镇。过了两天,交给上饶士官区,白天“壮丁”们参加劳作,砍柴斫树卖给当地人,晚上拥挤在民宅里落宿。十余天后,洪国华这批人坐上了闷罐火车,黑咕隆咚的一天一晚,在浙江省松杨县下了火车。这批人交给了国民党第三战区的79师,师长姓段。洪国华算是编入了国民党的正规部队,成了二三集团一营三连的一个传令兵,负责在军营之间送信件。洪国华入列后参加了在山里的三天野练集训,那时国民党部队物质也匮乏,新兵们一天只吃二餐,早餐和半下午一餐。随后,洪国华从松杨县开赴兰溪县,其时抗日战争正处于尾声,兰溪县城里住着日本兵,国民党的军队驻在郊区。在兰溪,一蹲就是三个月,随后开赴龙游,四个月后,换防到义乌的山里。

  每逢“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9月3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等这些与抗日战争相关的特殊日子,洪国华总会百感交集,笑着对外人说:“我也参加过抗日战争。”外人对这个和善的老人不置一信,反问:“你拿出抗日的证据来。”洪国华黯然。如果还原生活的本来模样,洪国华真可算是一名“抗战老兵”。他所在的国民党正规部队的确与日本侵略军对峙过,尽管士气上显得有些萎靡。洪国华也的确处于与日本侵略军对抗的前沿,尽管作为一名普通的传令兵,他并没有经历枪林弹雨。他所在的部队从义乌的山里后来驻扎到临安县一个叫华垅的村上。日寇驻扎在临安城内,也只100多人,另有100余人的伪兵。洪国华不时看到用抬架抬着的与日本兵交火受伤的士兵送往后方救治。他在兵营的职责是跑步送信,至今记得一连、二连是机枪连,三连是步兵连。

村牌

  1945年8月15日日本侵略军宣布投降,中国人民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取得最终胜利。洪国华所在的部队开往江苏一个叫七舒堰的地方,那里有个国民党制造火车的基地。洪国华仍当他的传令兵,数月后部队换防到无锡的西郊。无锡,是年轻的洪国华人生转场之地。天赐良机,洪国华做了一回国民党的“逃兵”。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军营里的管理也变得有些松懈了。有一个星期天,照例是假日,洪国华与一个鄱阳县、一个抚州的江西老乡兵同去逛街,做些理发呀买些日常用品呀一类的事。正走到无锡西门外的大街上,猛听得后面有都昌口音的声音唤他的乳名“胜来的”。洪国华甚是惊奇,掉头去看是谁人,见是两个都昌县万户的老乡洪显藩和洪杨喜。洪国华和两个同逛街的兵士打了招呼,说各玩各的吧。于是,他独自去会家乡两个洪家人。原来惜光村的洪显藩是驾着自己的船,从景德镇装瓷器到无锡,洪杨喜则是他人船上的雇工。俩人是结伴逛街偶遇洪国华的。洪显藩告诉洪国华:“你父母为你的失踪的事都快急疯了,我们能在茫茫人海的无锡相见,也是天意。我这一船瓷器也卖完了,正好明天回程,我带你随船回家。”洪国华乍一听还是有惧惮,怕当逃兵发现了会被枪毙。洪显藩劝他:“国民党也是失了民心的党,你为它卖命不值。此时逃离,确是良机。你上了船,不要穿军装,藏于船舱是绝对的保险。你要走,就在今天晚上,或是最迟明天  ,在无锡港见了那种两头翘的‘罗团船’,就是我的。”所谓的“罗团船”就是万户人也叫的“巴雕船”,两头翘的龙舟样式,是都昌万户一带独有的船型。洪国华思亲心切,也看到了国民党军营的腐朽无望,便下定了回家的决心。他别过两位船工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连部,只一个文书在营里,其他的士兵也都上街去了。洪国华将累积的津贴钱掖在身上,背着个军用黄挎包,里面装了两件洗换的衣服,仍着一身军装,径直往数里远的码头方向去了。他很容易找到了洪显藩的船,在船仓换了便装,当夜相安无事。第二天天刚亮,帆船启程,直达南京。在南京洪显藩还有生意,便托付六都周溪虬门的一条货船捎带,说是让船家带个在南京读书的“学生娃”回万户大屋洪村。洪国华一路顺风顺水回到家,自是与父亲洪钟、母亲吴桂莲抱头痛哭、喜极而泣一番。

  暮年的洪国华回首这段人生经历时,不只一次地设想,如果他没从国民党军营逃出,而是随部队开赴东北与解放军作战,他人生的终局十有八九是成为解放战争战场上的炮灰了。

父子齐心营救解放军工作队

洪国华1946年初春从国民党部队弃营刚到家中,父亲洪钟给他指出了当时的四条谋生之路:一是务农种田;二是做小本生意;三是到景德镇二叔那里的窑场做工;四是继续读书,尔后可在村上可办私塾授徒。洪国华选择第四种谋生途径,于是,父亲将他送到东岸咀读私塾,是那种教20岁上下学生的“大学”,会教吟诗作对,先生是狮山老舍村的邵汤池。一直到了1948年,已年逾20岁的洪国华再也不愿坐学堂了,宁愿回到家中种田。

洪国华(左立者)在县城街心花园看走象棋

  1949年的春天,鄱阳湖畔的都昌县已经能听到解放军解放都昌的隆隆炮声了。其时,解放军三野部队在都昌南芗万一带派出“华支征借粮工作队”,一方面宣传发动群众投身砸烂旧世界、建设新家园,另一方面为解放军前线主力征借粮食。进驻万户的解放军工作组有3人(中途曾短暂增加过一人),组长刘茂,是三野某团的副政治委员,组员董春茂是团政治干事,王松山是连副指导员。洪国华的父亲洪钟是共产党员,他鼓励儿子参加解放军的工作组,融入到革命洪流中去。工作队在刘仲村开群众大会,洪国华既做带路的向导,也做语言沟通上的传译。

  1949年5月12日都昌解放。某一日,新建立的四区区政府通知冯钟去开会,当时区政府设在狮山榨下刘村,离万户大屋村有30多里路。洪钟患肺病体力一直不支,他让儿子洪国华陪着他去四区参会。第二天俩人吃过早饭动身,赶往设在长岭耀畈洪村平池乡(万户镇旧称平池乡)政府,一个在乡政府做事的“乡丁”洪三  福得知同族的“大先生”洪钟要去狮山,他惊悚地劝洪钟别去了,并告诉了昨日案发的狮山竹峦大财庄邵享起的儿子杀了解放军工作队员的事。说是驻狮山的解放军工作组楼组长决定要向大财主邵家借一笔大粮,邵家闻讯便动用家族武装先下了杀手。洪钟当即从身上带的笔记本上撕了一页,写了封言明情况危急的短笺,让洪国华折回,送至驻万户的工作队队长刘茂手上,要工作队果断采取措施藏匿,以防不测。解放军工作队当时驻在刘仲村洪国华的舅公家一幢老宅里,洪国华把父亲的信送到刘仲村时,刘茂、董春茂俩人到东岸咀开群众大会去了,王松山接过信一看,意识到情况紧急,顷觉乌云密布,腰间的手枪便上了膛,旋即派村民通知刘茂、董春茂回到队部,准备今晚就撤退。

  解放军工作队三人换上了村民的破旧衣服,化装成樵夫,准备撤退到都昌县城。其时都昌尽管已是共产党的红色江山,但反动势力还很猖獗。刘茂一行因为当年涨大水,断了去都昌县城的陆路,十都的残留流氓地痞盯上了刘茂一行,想干掉解放军夺取枪支。刘茂他们行到圣王洪村,发觉后面有人尾随,便警觉地避进村上洪显右保长家,工作队曾在保长家开过会,熟悉地形。土匪随后赶到,威胁在前院屋檐下挂晒烟叶的保长夫妇,如不交出解放军便烧屋。年轻的保长慌忙去推自家大门,被里面的解放军工作队员反抵上了。保长去找共产党员洪钟拿主意,洪钟听过情况通报便叫上大屋洪村三四十个好后生,一路浩荡来到圣王村的保长家。土匪见来者势众,落荒而退。洪钟将三个解放军引到大屋洪村,叫上平池乡下六保思想进步并在当地有威望的“大老倌”,到大屋洪村祖祠商议。洪钟向众人申明大义,说民国二年芗溪黄坡垅人怒杀罗县令,后来遭官家秋后算账火烧方圆40里,现在天下都成共产党的,解放军有数百万军队,谁可抵抗?更何况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谋杀解放军?大家纷纷说要保三位解放军,派青壮年劳力值守,并订立民约,解放军遇袭时,鸣锣为聚号,闻响即守护。在此危急情形下,将三位解放军安置在哪里,与会的头首都不发声。洪钟站出来,让解放军三人吃住在自己家中,并约定每晚安排六保范围内的村庄20余人轮流值守。

  1949年,鄱阳“反共救国团”在司令李逢春的领头下,气焰嚣张。刘茂一行被藏匿在洪钟家的四天后,李逢春手下一个绰号叫“麻眼”的中队长,带着100余号人,背着长短枪,还加两挺机枪从博爱乡(现属南峰镇)乌沙畈耀武扬威地来到大屋洪村,让村上交出三名解放军。村民众口一词说工作组已撤走了,“反共救国团”也不敢在大屋洪村轻举妄为,村上的火炮都装上了,真擦枪走火也有一拼。六个钟头后,麻眼丢下不交解放军还要来围堵的狠话,带上队伍走了。面对人心惶惶的村民,洪钟召集骨干人员商议对三名解放军的保护更行缜密之举。他让三名解放军白天躲在家里,或是村外烟叶地里,晚上藏在屋顶上,遇有袭击好突围。

洪国华在家中

  大屋洪村共产党员洪钟冒死相救解放军,这三位三野战士的命运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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