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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城百年老街如歌漫卷

2023-06-16 11:10 新华每日电讯    阅读:3619 

  火车拉来并带“火”的一条街,见证中国开放之路

  冰城百年老街如歌漫卷

  千余米,百余年,几代人。

  在中国,很多城市都有一条引以为傲的大街,但很少有像哈尔滨这样,把中央大街深深融入城市文脉和市民血液,见证中国近代百余年开放之路。这是一条怎样的街?厚重的路石和斑驳的老建筑里藏着哪些故事?6月15日,第三十二届哈尔滨国际经济贸易洽谈会在这座“冰城”举办,世界各地客商汇聚于此,一睹百年老街芳华。在中国东北,品读中央大街,打开尘封记忆,中国近代对外开放的历史画卷也徐徐展开。

中央大街风光。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王建威 摄

  铁路带“火”的大街

  哈尔滨,中国最北省会城市,有“冰城”“音乐之都”“丁香之城”等美誉。然而,对于许多外地游客来说,如果没有逛过中央大街,就仿佛没有来过这座城市。这条大街究竟有何魔力?

  松花江畔,江水奔涌逐前。江上矗立的中东铁路桥,诉说着这座曾经的小渔村的沧桑变迁。故事还要从一个多世纪前说起,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一张张记忆的碎片不断拼接,勾勒出一座城市的前世今生,构筑了有血有肉的哈尔滨。

  先前,有人把这片土地叫“傅家甸”。而在元朝,这里只是一个驿站。如果没有“中东铁路”,这座如今的国际化都市也许无缘出现在地图中。

  1896年,李鸿章与沙俄代表在莫斯科以“共同防日”名义签订了《中俄密约》,规定俄国可以在中国吉林、黑龙江两省建造铁路。沙俄曾将铁路定名为“满洲铁路”,李鸿章坚持“必须名曰‘大清东省铁路’,若名为‘满洲铁路’,即须取消允给之应需地亩权”。因此,这条铁路又称中国东省铁路,简称“中东铁路”。

  松花江畔的哈尔滨是其中一站。1898年,中东铁路工程局由海参崴(符拉迪沃斯托克)迁到哈尔滨,这个年轻的城市开启了国际化步伐。关于哈尔滨名字的由来,作家阿成在《哈尔滨人》一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载:有的说是蒙古语“平地”的意思,有的说是“晒网场”的意思,也有的说哈尔滨是“阿勒锦”的谐音,是女真语“光荣”与“荣誉”的意思等等。

  无论名字因何而来,这里最初都只是一个松花江畔的小渔村。与中国很多城市不同,它没有传统的高大城墙,反而有各类欧式建筑林立其间,沙俄、英、日、法、美等国侨民来此聚居,外国领馆众多。当时,这里被称为“东方莫斯科”和“东方小巴黎”,是远东地区的经济和文化中心之一。

  中央大街管委会主编的《中央大街》一书中这样介绍这条街:“起点经纬街,终点松花江江沿,全长1450米。中国最早、亚洲最长的步行街。历史可追溯至1898年。”是否为“中国最早”,各地仍有不同争论;是不是“亚洲最长”的步行街,也众说纷纭。但是,这条百年老街的声名远播,却是不争的事实。

  人们常说,哈尔滨是“火车拉来的城市”,而中央大街则无疑是火车拉来并带“火”的一条街。100多年前,中东铁路率先将哈尔滨与世界连接。

  铁路带来了货物,也带来了移民,形形色色的人口和大量资金快速涌入,哈尔滨迅速成为一座华洋杂处的大都市。最为繁盛时,这里曾拥有19个国家的领事馆,许多知名建筑就在中央大街两侧拔地而起。

  商贾云集“中国大街”

  中央大街,最初名为“中国大街”。《中央大街》一书中这样记载:“当时的沙俄殖民者,就像给自己民族的底层社区起名为‘懒汉屯’,‘中国大街’这个名字里其实不无偏见和歧视。中央大街在1899年的时候看上去很糟糕,近乎沼泽河滩地,到处是烂泥塘,街道两侧是中国劳力居住的棚户区。”

  1905年日俄战争结束后,很多犹太裔士兵就地转业,大部分留在了哈尔滨。当时,俄国境内反犹势力猖獗,而在哈尔滨这块开放包容的土地上,非但没有反犹土壤,市政当局还实行了一系列吸引移民的开放优惠政策。

  犹太人与生俱来的敏锐商业嗅觉,使他们迅速找到第一处“金矿”——中国大街。很快,街道两旁的草棚茅屋更换了主人,比如马迭尔品牌创始人约瑟夫·卡斯普,就是一名退伍兵,因收购地皮而暴富。“马迭尔”取意摩登、时髦,转瞬百余年,“马迭尔冰棍”和“马迭尔宾馆”热度不减,无论炎炎夏日还是滴水成冰的三九天,都有人排着长队购买冰棍、拍照留念。马迭尔宾馆是一座充满自由与浪漫色彩的“新艺术”风格建筑,充分体现了20世纪初的潮流。建筑上方棕绿色的穹顶、孟莎式的屋顶、多姿多彩的女儿墙造型,处处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这里也成了哈尔滨的象征之一。

  由于街道建在沼泽上,每年春夏之交,化冻后松软的路面常常使车辆深陷其中。1924年5月,由俄国人掌控的哈尔滨市自治公议会开始铺设石砌路面,工程设计兼监工是俄国工程师科姆特拉肖克,路面用18厘米长、12厘米宽、形状如面包的花岗岩石竖立着砌造而成。老辈人说,当时一块面包石价值一银元,一银元够穷人吃一个月——“中国大街”堪称“银元大道”。这些往事虽已不可考,但大街确实成了黄金宝地。

  1928年,“中国大街”更名为“中央大街”。20世纪20年代中期的中央大街,俨然小型世博会,这里能找到当时世界最时髦的商品,俄国的毛皮、法国的香水、德国的药品;这里能触及最时尚的文化,电影院、舞厅、西餐馆、音乐厅;这里能汇聚金融活水,大量资金在此流动,成为东北亚的金融重镇;这里能领略西方建筑艺术的百年精华,大街两侧建有欧式、仿欧式建筑75栋,汇集了文艺复兴、巴洛克等多种风格。

  走在中央大街上,就像行走在建筑艺术博物馆里。只要来了外地宾朋,哈尔滨人总要津津乐道地介绍这条街和每个老建筑背后的故事,“洋气”曾是这座城市开放的历史见证。

  萧红萧军朱自清胡适瞿秋白曾在此徜徉

  一年四季,中央大街游人如织。夏日,被日光染成浓淡不一的道旁树,犹如一张张伞,让行人身感阵阵清凉;秋日,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脸上,踏着街上随风飘落的树叶,漫步老街沉浸于浓浓秋意;冬日,雪花簌簌飘落,走着走着就“白了头”。与自然景观相比,更多人还是喜欢抚摸老建筑光影婆娑的外墙,在夜幕下寻找阳台音乐会等多元文化符号……中西文化在这里交融绽放。

  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哈尔滨,已发展成为开放包容、华洋杂处、经济发达的国际化都市。当年,女作家萧红和恋人萧军曾居住在距离中央大街不远的欧罗巴旅馆。二人常在街上散步,身旁驶过洋人高头大马的斗子车,马蹄敲击石头路面发出“哒哒”的声响,震得两侧参差耸立的欧式建筑发出清脆回音。

  朱自清认为哈尔滨是个“有趣的地方”,他在《西行通讯》中写道:“这至少是个有趣的地方……道里纯粹不是中国味儿。街上满眼是俄国人,走着的,坐着的;女人比哪儿似乎都要多些。你黄昏后在中国大街上走,瞧那拥拥挤挤的热闹劲儿。这里的外国人不像上海的英美人在中国人之上……能和中国人混在一起,没有什么隔阂了……这里有很高的文明,待一两个礼拜,甚至一个月,大致不会叫你腻味。”

  胡适站上中央大街时感慨万端,说自己发现了东西文明的交界点。他在《漫游的感想》里说:“哈尔滨本是俄国在远东侵略的一个重要中心。当初俄国人经营哈尔滨的时候,早就预备要把此地辟作一个二百万居民的大城,所以一切文明设备,应有尽有……‘道外’街道上都是人力车。一到了‘道里’,只见电车与汽车,不见一部人力车……人力车代表的文明就是用人做牛马的文明,摩托车代表的文明就是用人的心思才智制作出机械并代替人力的文明。”当年的车水马龙可见一斑。

  瞿秋白则怀揣着“为大家辟一条光明之路”的信念来到中央大街,写下《饿乡纪程》的前几章,一边是商业崛起的繁荣景象,一边是贫困的中国人民,对比何其鲜明。他也是在哈尔滨第一次听到了《国际歌》并着手翻译。8年后,他再次北上,与党员同志们途经哈尔滨远赴莫斯科参加中共六大。

  马迭尔宾馆一楼的历史长廊中,陈列着建设之初的原始物件,以及部分曾在此下榻的名人照片。《红星照耀中国》作者、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就曾在1934年来到哈尔滨,撰文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丑陋行径。

  马迭尔宾馆当年聚集了很多外籍人士和社会名流,也成为了中共地下工作者和敌人进行谍报战的主战场。《马迭尔旅馆的枪声》《夜幕下的哈尔滨》《悬崖》等抗战题材的影视作品都曾在此取景拍摄,让观众得以重温当年那场没有硝烟的斗争。

  米黄色油漆的墙壁、厚重华丽的欧式门窗、璀璨的吊灯……马迭尔宾馆二楼一号会议室呈现一派奢华的欧洲宫廷风格,这里就是中共中央代表与在哈民主人士进行三次会谈的会议室。沈钧儒、谭平山、蔡廷锴、章伯钧……知名爱国人士纷纷下榻于此,新政协曾从这里出发。如今,修缮如初的会议室已被用作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记录着那段令人心潮澎湃的红色烽火。

  百年老街上的每一块方石就是一个故事、一段历史。这里曾走过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志愿军士兵、开垦北大荒的战士、工业会战的大军,还走过改革开放的闯将……历史风云清晰地镌刻在中央大街粗犷的脊梁之上,文化间的交融也在此润物无声。

  百年老街如歌漫卷

  市井的千姿百态在老街的烟火气中氤氲,时代的风起云涌也在老街的喧闹声中升腾。如今,百年老街在如歌漫卷的烟火中寻找着“新生”。

  “走啊,上江沿儿啊!”在无数个琐碎的日常,抑或在每一个大小节日,从经纬街头走到防洪纪念塔广场的江沿儿,吹一吹江风,看一看落日,心中纷扰便会一扫而光。如今的老街,在一个个新旧“网红”景点的加持下,正向游人敞开怀抱。

  统计数据显示,今年4月,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完成运输起降1.2万架次、旅客吞吐量161.5万人次。今年“五一”假期,中央大街区域总客流量约571万人次。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再次汇聚中国东北角,在中央大街漫步的同时,也感受中国对外开放的最北加速度。

  “一根冰棍见证了改造升级‘老字号’,也蕴含了高质量发展带来的幸福滋味。”中央大街管委会主任孙悦春举例说,人们怀念着马迭尔冰棍的老滋味,也惊讶于它的“新口感”。

  与奶茶品牌联名推出抹茶和西柚口味雪糕、与哈尔滨啤酒推出啤酒口味雪糕、与哈尔滨冰雪大世界推出摩天轮主题雪糕……马迭尔冰棍与众多知名IP联名,凭借着独特创意渐渐“出圈”。

  作为一条商业步行街,中央大街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这里日平均客流量约30万人次,最高日客流量达到140万人次。就在中央大街与十二道街交叉口,有一家名为“何所有”的书店,工艺考究的桦树皮画、做工精致的布老虎、俄式风格的冰箱贴……除图书之外,消费者还可选购各式与黑龙江、哈尔滨相关的特色文创产品。店家告诉记者,他们正依托中央大街的巨大客流量,向消费者展现美好生活的“打开方式”。

  新产品、新模式、新业态的涌现,让老街越来越“新”,一幢幢老建筑、一件件老物件也都“活”了起来,尤其是两侧辅街,犹如一双双翅膀,振翅释放着老街的活力。马迭尔西餐厅、华梅西餐厅等“老字号”备受追捧,一些“新字号”也受到青睐。

  “端街”原意为“短街”,曾是中央大街最短的辅街。120多年前,外侨聚集于此,如今这里分布着咖啡馆、俄餐、古着店等几家开在历史建筑里“小而美”的店铺。

  高高的木窗子、飘逸的白纱帘、古朴的钢琴、屋子中间的大拉桌、漆着厚厚油漆的宽大地板以及茶几案台上的钩织台布……在端街一家开在二楼的咖啡馆,细细端详当年的老物件,让人仿佛穿越时空,重温俄侨生活场景。楼下的老俄侨餐厅内,红菜汤、烤奶汁杂拌、罐虾等俄式菜肴,丰盈着食客的味蕾。

  “二楼咖啡厅的露台成了网拍地,人多时拍照都得排队。”哈尔滨历史研究学者、城史文物收藏家宋兴文是这两家店铺的主人,他对“端街”上的历史建筑情有独钟。“历史建筑越老、越远,大家就越有新鲜感。”宋兴文说,“活化”老建筑要找“老味道”,让百年建筑重拾风韵,在保护和商业化中取得平衡,助推城市发展。

  老街,可享千滋百味,新元素也在不断涌现。中央大街上的“哈工大中心”,是由哈尔滨工业大学和哈尔滨道里区政府共建的品牌形象店。“从哈工大一共走出113位两院院士,149位大学书记和校长,450余位航天国防总师……他们或万众瞩目,或隐姓埋名,共同挺起了中国科技的脊梁。”哈工大学生刘东杭向游人动情讲述,希望在青年游人心中埋下科技兴国的种子。

  夜幕降临,暖黄色路灯缓缓点亮,百年老街烟火如歌漫卷——香喷喷的红肠、刚刚沾完糖浆的冰糖葫芦、热腾腾的烟囱面包配上冰激凌……一家店铺二楼的阳台上,表演者用小提琴演奏着优美动听的音乐,层层叠叠的人群用手机灯光互动,美好如约而至。

  与防洪纪念塔一江之隔的,是2015年国家批复设立的哈尔滨新区。树立“最北自贸区”品牌、打造对俄合作“试验田”、成为中国向北开放的“新名片”……自2019年8月挂牌成立以来,黑龙江自贸试验区哈尔滨片区被寄予厚望,也不负众望。成立3年时间,黑龙江自贸试验区哈尔滨片区交出亮眼成绩单:已累计新设立企业12226家,内资企业12175家,外资企业51家,进出口总额由设立之初的16.84亿元增至67.59亿元,年均增速超100%。

  老街,连着过去,也衔着未来。百余年来,饱经时光摩挲,街上行人来了又走,留下欢声笑语、喜笑忧愁,也留下城市不断前行的歌。“松花江水,静静地流淌,梦里依稀看到她奔腾的波浪,点点白帆的水面那船歌嘹亮……”歌手李健用一曲《松花江》咏叹这座城市的母亲河,用深沉而朴素的情感抒发游子对故乡的追寻。

  奔腾的大江大河涵养了城市大气爽朗的性格,也见证着对外开放“先行先试”的担当。这里的人们坚信,在哈尔滨这片中西文化交融碰撞的黑土地上,蕴藏着无限潜力。其脚下生机勃勃的东北亚经济走廊,如同百年老街一样涌动着“新生”的渴望,也寄托着一个国家对合作共赢的向往。(记者刘伟 邹大鹏 孙晓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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